永庆帝熬过了这一场,之后几日,依旧不得太平。
或是出于谨慎,或是要彰显孝顺,只要李嵘空闲着,便在永庆帝跟前伺疾。
甚至,他连问政,也多选在永庆帝这儿。
于是,永庆帝亲耳听到李嵘对巫蛊案的处置,也听到了他的“罪己诏”。
沈临毓捧着起草的诏书,一字一字念给他听。
“朕一意孤行。”
“朕听信谗言。”
“朕害了忠良无数。”
“朕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
每一句,都不是他会说的,每一句,又都以他的名义写下,准备着传达天下。
见永庆帝眼神带火,沈临毓嗤笑了声。
“您不满意?”他问,“别说您不满意,我也不满意。”
“您根本没有后悔、也不会反思,您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有罪有错。”
“结果,我们却让您成为了一个知错认错、善莫大焉的皇帝,这是给您脸上贴金了。”
永庆帝狠狠瞪着他。
沈临毓把诏书放下,又道:“罪己,对您来说是洗脱罪名,您哪里是听信谗言?您明明心里比谁都清楚。”
“真要论起黑白罪证来,您是借刀杀人、杀子。”
“您明知是冤案、还故意为之,您才是最可恨的真凶。”
“让真凶成为了有眼无珠的蠢货,确实是便宜您了。”
“真凶,就该砍了,拿命谢罪。”
“但看您这怒火中烧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沈临毓凑过去,道,“比起直接杀了您,现在这样曲解您、让所有人误会您、而您又解释不了、只能做个哑巴,更让您难以接受吧?”
“做了三十几年皇帝的人,突然成了傀儡一般,确实难受。”
“朝堂没了您照样转,文武大臣们尊敬、支持皇太子,亲眼看着您最忌讳的场面成了真,您心情如何?”
永庆帝:……
他的心情,糟糕透顶。
他亦确认了,他的这两个儿子,是真的想要气死他!
这份罪己诏,传出了千步廊,传遍了京城,很快要往其他州府送去,而对于巫蛊案的决断,也陆陆续续下发。
官复原职的沈临毓进了镇抚司,先去见了李崇。
“太子殿下远离朝堂十年,对如今状况几乎可以说一无所知,好在江山稳固,又有老臣辅佐,他只要花费些时日,就能撑得起来。”
“从这一点上来看,圣上的想法没有错。”
“五殿下你当日的猜测也没有错。”
这几句话,不是赞扬,而是讽刺。
讽刺李崇的少,讽刺永庆帝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