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汉坐在藤椅上,手里编着竹筐,粗糙的手指灵活地翻动着青翠的竹篾。
他身旁蹲着个五六岁的小孙子,脸蛋圆润,眼睛亮晶晶的。
“爷爷,这个筐编好了能给我装蛐蛐吗?”孩子奶声奶气地问。
刘老汉笑得眼角堆满皱纹,“能,当然能!等天热了,爷爷带小宝去田埂上抓最大的蛐蛐!”
厨房里飘来阵阵饭菜香,刘老汉的儿子挽着袖子端出一盘刚出锅的韭菜炒鸡蛋,金黄的蛋块裹着翠绿的韭菜,油香扑鼻。
儿媳跟在后面,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野菜汤,温声招呼,“爹,小宝,吃饭了。”
“哎!来了!”刘老汉放下竹筐,牵起孙子的手往屋里走。
饭桌上,儿子给刘老汉倒了半杯土酿的米酒,“爹,您尝尝,这回的比上回的醇。”
刘老汉抿了一口,眯起眼咂摸滋味,“嗯,是不错。”
小孙子扒着桌沿,眼巴巴地望着酒杯,“爷爷,我也要喝!”
“小孩子不能喝酒,”儿媳笑着夹了块鸡蛋放进小宝碗里,“多吃菜,长高高。”
刘老汉摸摸孙子的头,语气宠溺,“等你长大了,爷爷教你酿更好的酒。”
江意静静站在院角的梨树下,望着这一幕,她忽然想起神龛上那三个牌位。
唉……
江意轻叹一声,清风拂过,梨树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
刘老汉若有所觉,抬头望向树下的江意,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桌边欢笑的几人瞬间定格成雕像。
“您……是来带我走的吗?”刘老汉打翻酒碗,站起来颤声问。
刘老汉把江意当成了地府勾魂的使者。
江意凝视着他,不语。
刘老汉的嘴唇哆嗦着,半晌才发出声音。
“我早知道……这一切都是梦。”
刘老汉的声音哽咽,“我儿和儿媳……那年去镇上卖粮,遇上匪患,再没回来……就剩下小宝跟着我……我没用啊……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去年冬天,小宝发了高热,没挺过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声呜咽。
“我不敢醒……怕醒了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我更怕死了去见他们……我哪有脸啊呜呜呜……”
刚才充斥在心中的无名怒火消散,只剩下深深的无力和叹息,江意思索片刻才开口。
“我不是来索你的命,是你儿子托我给你带句话,他说……爹,不怪你。”
刘老汉浑身一震,泪水决堤般涌出,像个孩子一样蜷缩起来,放声痛哭。
“不怪我,他说不怪我……”
那哭声里,有积压多年的愧疚,也有终于释怀的解脱。
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在等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