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音说时,沈芳文若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眼波流转之处,却时时注意小哑巴脸色的变化,揣度无音话中是否有诈。
一时无音话毕,沈芳文还未答言,五公主似察出芳文所想一般插进来道:“无音医官是出家人,为人从善,又是女儿身,所以时常有宫中的妃嫔宫女找她问病,也不奇怪。”
沈芳文平生最厉害之处便是对自己的情绪控制得收放自如,且无论何时何地面对何事都能做到不动声色,令人难以捉摸。
她听了五公主之言,脸色未有丝毫变化,依然淡然处之,道:“公主多虑了,芳文只是揣度一件事情,并非它意。”她说罢又问无音道:“那么这位银蝉宫女和其她淑妃娘娘殿阁中的宫女们找无音医官所治的病症为何?”
无音道:“不过是普通宫女极易得的七情郁结之症。”
芳文听了不语,垂眸沉思,片刻才向五公主道:“依我看,淑妃娘娘惊疯绝非一夕之效,而是有人刻意为之,慢慢逼疯。”
五公主闻言一震,原本憔悴无神的眼中徒然添了几分犀利。她略正了正身子,向芳文道:“此话怎讲?”
沈芳文低眉垂目,脸色不见变化,声音依然平平淡淡:“依芳文拙见,淑妃娘娘至少三个月前便已有心燥气浮之症,所以时常生气泄,责罚宫女。芳文于医药所知有限,但却也知道倘若有人长期服用某种药物,极容易心绪紊乱,肝火旺盛。”
五公主见她这话说得厉害,便接口点明道:“你是说,有人在暗中给华淑妃下药?”
沈芳文点头道:“只怕确实如此。”
五公主冷笑道:“没想到华淑妃失宠之后,居然有人恨不能取她性命,可见她先前得罪的人的确不在少数。”她说到这里,扭头见无音眉头微蹙,似有感慨之意,便笑道:“怎么,无音身为出家人,又生悯人之情了么?”
无音脸上微微有些飞红,更衬得肌骨莹润,肤白如雪,听到五公主奚落之词,便躬身道:“公主说笑了,宫内争斗一向如此,无音不敢妄加评论。只是略有所感,微为叹息而已。”
五公主似对她这两句话十分合意,便也不再留她,道:“今日本公主有事,你也不便久留。昨天我听说南阳郡主自祭父回来之后,便一直染疾不愈,已经有好几天了,你不如去看看她罢!”
无音依言带着小哑巴退下。
小哑巴虽不舍,却也只能跟着无音医官出了五公主的殿阁。
今天不过是第一次随无音医官问诊,以后说不定可以每日前来,自然也可天天见到五公主。她心中如此一想,顿觉宽慰了不少。
三日之后,华淑妃惊疯之事人尽皆知。据说后来因为茶饭不进,撑了几日,终于恹恹而亡。
……
这两天华淑妃病亡,宫里丧置办孝事,很是折腾了一番。
按理说,华淑妃病亡,再怎么折腾也是淑妃殿阁的事,顶多几个相关的上殿娘娘们要去哭号一场,撑撑场面,装装样子,再怎么也折腾不到其他不相干的人的。
但是,小哑巴这些日子却被华淑妃病亡一事折腾惨了,连夜地睡不好觉,白天精神也越差了起来。
就连跟无音医官去给五公主做每日问诊时也打不起劲来,站着那里一个劲地打呵欠。
五公主见状以为她不耐烦,奚落道:“玉婢怎么一见我便没有精神?是晚上太过用功了,还是太专心欣赏美人了?”
她口中的“美人”,除了无音哪里还有第二个人。
小哑巴被这句话吓住,以后每次去五公主殿阁时,都藏了一根针在衣袖里,偷偷用针扎进肉里止困。
令她陷入如此凄惨境地的,全是沈芳文的一句话。
华淑妃病亡的那天夜里,小哑巴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便觉得有人在梦中拍着自己。
她起初以为自己幻觉,但醒转过来时,只见一个黑衣人立在床侧。
那人见她惊叫出声,顿时用手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你别怕,我是颜舞。”
小哑巴闻言顿时想起她是五公主的贴身护卫,忙顺从地点了点头,只心中疑惑,她同女侍卫之间从不来往,为何女侍卫好好的深夜里不睡觉,跑到自己的房间里来?!
倘若被人现又怎么办?
颜舞见她眼睛睁大,人也渐渐地清醒过来,便又低声道:“我今日来,是因为有个人想见你。”
小哑巴被她捂住了嘴,不出声,只能撑大眼睛,似在问谁见自己。
这么晚来见,若非有什么大事,那便不是什么好事。小哑巴心中如此暗想,只听颜舞又道:“沈姑娘有事托付给你……”